生活坏到一定程度就会好起来，因为它无法更坏。

　　破坏欲，让你错过了幸福

　　「生活坏到一定程度就会好起来，因为它无法更坏。」──《龙猫》

　　一百多年前，心理学家发现，当人们经历痛苦或快乐的情感后，会不自觉地制造同样的情境，以便体验同样的情感。

　　这真是一个相当奇怪的现象—理论上，遇到一件好事，我们会期待它再度发生，想来是合理的；但遇到深刻的痛苦，我们居然还企盼它再度出现，这又是哪门子道理啊？

　　是的，但它偏偏就是发生了，心理学家把这个心理现象名为「强迫性重复」—你可以将它视为一种「心理习惯」的轨迹。也就是说，我们对生活的想像，会朝向心理上习惯的预期而来。就像从家里到某处的路径，如果你只认得其中一条路，你就会不知不觉地只走那条路。

　　你是否不知不觉成为上一代爱情的继承者？

　　她每次爱上的男人都是不同类型的。

　　有的脸方、有的脸圆，有的体魄健壮，有的长相白净却不喜运动..「人会喜欢同一款模样」的理论简直用不到她身上。只是，她每次和男人交往的起源，还真都是出自「同一种模式」。

　　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，是她千辛万苦追求来的。然而，不知是否验证那句俗谚「强摘的瓜不甜」，男人和她在一起后，改不了交往前爱在外头把妹的习惯，但她选择睁只眼闭只眼、百般忍让。

　　于是在她身边充满正义感的同事看不下去了，为她打抱不平，天天听她倾诉与男人相处时的委屈。就在这样「怜香惜玉」的心情下，同事逐渐兴起想要一肩扛起她幸福的想法，两人从地下恋情开始交往，没想到却因为约会时不小心经过男人平常的活动范围，果然被当场抓包。这下可好，三大欢喜，男人毫不犹豫地切断这段恋情。她纵然泪流满面，也只能投向同事的怀抱。

　　猜猜看，接下来发生什么事？

　　是的，还真是见鬼了。这样仇视劈腿男人的同事居然也在与她交往后没多久，开始在外与人眉目传情、大搞暧昧。你说，连续两次遇人不淑，她该怎么办才好？

　　果然，没过多久，又出现了一位新朋友，和当初的同事一样同情她的处境，甚至为了她的委屈，和同事大打一架。

　　同样的故事上演了好几回..直到她生命中第N位男人出现的时候，这个把戏已经在她身上上演超过十年了。「N男」成为游戏的终结者，将她带进结婚礼堂。

　　婚礼那天，她泪眼汪汪地挽着父亲的手，踏着缓慢的步伐，朝着N..噢不，是老公的方向前进。一旁的主桌上，罕见地在主婚人空位旁，坐着两位穿同款礼服、拿同款丝巾，一左一右频频拭泪的老妇人..

　　「左边那位，是新娘的亲娘，右边那位，是新娘的大娘..」亲戚们窃窃私语地左一句右一句接着说：「外遇来的啦！」、「结婚没过多久就被劈腿了啦！」、「哎哟！夭寿，抠怜噢！」

　　旁人的私语并没有阻挡新人的步伐。只是，当新娘父亲将她的手交到新郎手里那一刻，眼眶虽然含泪、眼神却带着犀利，好像在感动下却又面带威胁地对女婿说：「以后她的幸福，你最好真他妈的给我全包了。」

　　宾客瞬时忘情鼓掌，但眼尖的人或许可以发现：新娘的手虽已握住新郎，另一只手却还不愿从父亲怀里抽离..

　　我偷偷看在眼里，明白新娘原来出自一个「习惯三人关系」的家庭。当我们已然习惯某种生活，这种处境即使不合常人之理，却也不知不觉成为我们心中的真理。这便是影响我们极深的家庭背景，让人看不见其他可能性。

 

　　不幸的习惯，让你对幸福视而不见

　　我想起一个寓言故事：很久以前，有一头熊被关在一个很小的笼子里，这个笼子小到它只能用后面的两只脚站着。后来，熊被关了好久好久才被放出来，出了笼子以后，它其实可以回归本性，用四只脚行走。但它被放出笼子之后，还是只会用两只脚站立。

　　可见，那个实际上的笼子虽然不见了，它心里却好像还有一个虚幻无形的笼子在限制着它。

　　所以我们要相信电影《龙猫》里头所说的那句话：「生活坏到一定程度就会好起来，因为它无法更坏。」

　　是的，我们不能总是习惯过笼子里的生活—某些强迫性的习惯，可能让我们遇见幸福时，却忘了好好珍惜。

　　当爱落入罪咎与修复的轮回

　　「我不觉得人的心智成熟是越来越宽容，什么都可以接受。反之，我觉得那应该是一个逐渐剔除的过程，知道什么对自己最重要，又知道什么是不重要。而后，做一个单纯的人。」──《阿甘正传》

　　在心理世界中，时间是线性前进的吗？

　　不是的。

　　当我们生命线上发生某个重要的时间点，心灵都会把过去的每一个相关点串连起来，形成我们独特的感受与思考。「时间」在人的心理世界里，是一种破碎、来回、反覆、又曲折的存在。所以我们每回遇上了爱，便不自觉重温早年爱着的片段。

　　正视那些生根于心中的怨

　　什么是我们生命中最早的爱的模样？是那个身上挂着乳房的母亲（请自行替换成拎着奶瓶的父亲、阿公阿嬷，或保姆）。当然，我们用理智去思考都能明白，这些母呀父呀，哪能时时满足我们的需求？他们即使掌握了我们日常生活所需，但也势必有某些时间会让我们恨得牙痒痒的。比方说，说话不够温柔、走路声音太大吓到我们、牛奶来得太慢，或者忘记帮我们换上干净的尿布..

　　问题来了，你有没有想过，我们早期如何对付这些令人心痒的「恨意」呢？

　　心理学家给了我们一个答案，叫做「幻想」。

　　是的，你没听错，这可能就是人们最初幻想的由来—婴儿时期的我们遇上无力反抗的生气时，最好的方法就是在「想像」中摧毁眼前这个可恶的人（嗯..现在可以体会为什么baby总要啃噬妈妈的乳头了吧！就是那种心情！）。

　　然而，我们对于最初照顾者的爱，往往是居于恨的。岂能容许自己如此在想像中摧毁他们呢？于是，每每幻想过后，我们又得赶紧想像把这个被我摧毁的人修好，以免他们真的被毁灭不见了，或者发现我们的想像后会来惩罚我们..（想想，婴儿的生活真的也挺忙的）。这便是我们在「爱」里头，时常感到心理矛盾的根源—既有「我怎么可以这样的罪咎感」，又有「赶快把一切恢复原状」的道德感。

 

　　你是否曾将爱的原罪转移？

　　和他交往的时候，她非常怕他生气。

　　因为是家里头唯一的女孩儿，她的个性其实是有些千金小姐脾气的。但是遇上他一切就不一样了：平常不动手做羹汤的她，变得下厨又切水果，照顾他无微不至。他当兵时的第一次恳亲时间，她凌晨四点就起床，只为了给他炖一锅最暖心的香菇鸡汤；她特别买了「筛油利器」，将鸡汤里的油厘得一滴不剩，她母亲在旁看这一幕猛摇头，直说「女大不中用」，从没看过女儿对自己这么孝顺，却对一个没有血缘的男子如此用心。

　　她一边娇笑，一边觉得甜蜜，认为这是神给她的启示、真爱的开启。

　　谁知，就这样痴痴地等到他退伍，问题却来了。

　　某天，他深夜到家里来找她—那是她们交往两年半后的日子。

　　「我没办法再这样下去了。」他说。「怎样？」她问。

　　「就这样啊！」他又说。

　　「啊是怎样啊？」她又问。

　　「就你太好了，我真的配不上你。」他说。

　　「你干嘛大半夜跑来跟我讲这个？」她微愣。

　　「我们还是分手好了，对不起。」他的表情充满歉意。

　　后来她才知道，分手后没多久，他身边就有了新的女人。那是一个和她截然不同的女人，既傲慢又自大，对他颐指气使，简直把他当成「工具人」..

　　可是他说，他爱她。

　　「他是脑残吗？我对他那么好他不懂得珍惜，要跟那样的女人在一起？」分手后，她忍不住向我抱怨，「我哪里比不上那个女人？」

　　「你干嘛不直接问他啊！就说他『脑残』就好了啊！」我说。

　　她愣了一下，「我才不会这样跟他说话。」

　　「可这不就是你的真心话，干嘛不直接问一问就算了？」我问。

　　原来，和他在一起时，她极为用心，而她用心的方式，就是事先想到每一件他可能会喜欢或不喜欢的事情。所以她总想尽方法帮他排除掉那些他可能不喜欢的，再帮他争取所有他可能喜欢的。

　　「为何你对他如此小心翼翼呢？倒不像在谈恋爱，像在侍奉一个『主人』。」我说。心里第一个想到的是《阿拉丁神灯》的故事。只是眼前这个神灯巨人..嗯..也太不像巨人了。

　　我们都在感情中修补岁月的伤痕

　　这段对话后过了许久，某天，我接到她的信。信里一个简短的片段，诉说了她成为「神灯巨人」背后的领悟。

　　她说，那是在她快进小学之前吧！她的母亲当时肚子里正怀着弟弟，因为行动不便，原本答应她要去公园玩耍，却临时不能成行。

　　母亲怀孕后，她老早觉得获得的关爱变少了，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机会和母亲出游，却硬生生被剥夺。她恨得不得了，在家里大发脾气，嘴里不断碎念说：「我最讨厌妈妈，我不要妈妈了..」。

　　据说，那天在她狠狠大哭一顿后，母亲就被送进了医院..（看到这段时，我心里还怀疑：欸..母亲搞不好是去医院做产检吧！要知道，我们童年记忆往往是破碎而极不可信的，那里头是当时我们主观想记得的东西）。

　　不管真相如何，那天，年幼的她受到莫大惊吓，或许当时她以为自己就要失去母亲了—而这一切，都是从她想着「不要妈妈」的幻想而起。她心里充满罪咎感，多想好好弥补（修复）妈妈，只是妈妈之后居然还带回一个争宠的弟弟，让她对母亲的感受更复杂了。于是，弥补的心愿并没能落到母亲身上，而是回应到日后她与情人的相处上。

　　透过对他的好，她彷佛满足了「修补」当年幻想毁坏母亲的罪咎感。

　　这段童年记忆浮上心头的此刻开始，她似乎懂了：某些童年时期的罪咎感，并不代表她真的做错过什么大事。

　　正如同电影《阿甘正传》里头有一句话说：「我不觉得人的心智成熟是越来越宽容，什么都可以接受。反之，我觉得那应该是一个逐渐剔除的过程，知道什么对自己最重要，又知道什么是不重要。而后，做一个单纯的人。」

　　是的，人心最柔软的一面，在于我们总会反思自己的作为，并且在情感上与人做连结。于是我们背起一点一滴罪咎的重量，再学习放下一分一分不合理的承受。

　　爱情的痛苦与美好就在于此—感情释放出来了，才有机会剔除早年背负的杂质。然后有一天，你会发现自己终于能纯然无畏地去爱。